女演員。吳瑩小跑過來，傅貞對劇本的大致劇情已經有了了解。

“編劇想法不錯呀。”傅貞沒等吳瑩開口，就說道。

劇本的名字平淡無奇，叫《一天》。顧名思義，講的是一個平凡女人的一天。但它的時間設置很不一般，是在未來，場景上，它卻做到了節省金錢。因為設定了這個女人選擇隱居，遠離人群，她的家居環境並沒有過度的未來感。劇本的旁白很多，臺詞很少。劇情幾乎靠旁白來推進，觀眾通過旁白可以得知這個女人簡單的人生經歷，知道女人在這個發達的世界算得上特立獨行。

短片的主題是愛情，所以畫面和旁白會幫助觀眾了解女人的戀情，背景鋪設完畢，很快就到了故事的轉折部分。旁白情緒化，開始抱怨機器人占領了人類的生存空間，這時會有幾個簡單畫面反應未來人的生活。慢鏡頭落給女人，給手部一個特寫。她有著一只機械手，事故造成她的身體殘疾，那場事故亦使她的愛人遭受了莫大的傷害，不得不在首都接受治療。

女人的感情比她淡漠的神情要充沛得多，她每天會在愛人照片前放一朵帶著露水的鮮花。這一天很快結束，她看著時鐘準時入睡。這時畫面突然轉暗，下一個畫面在另一個明亮的室內。女人的愛人正盯著女人生活的監視畫面，他並沒有死。書桌上擺著他和女人的結婚照片，他把照片扣了下來，按掉遙控器，換了一身衣服，開著車庫裏的跑車出門。再將畫面轉到女人的房間，男人將女人“刨腸剖腹”，原來女人是機器人。男人用電腦檢查了機器人的運行系統，連接電源為機器人充足電源。他打開了一個word文件，記錄這一天的收獲。畫面閃過電腦上的一行字，“試運行第三十五次”。結束畫面是男人和女人的車禍場景。

劇本吳瑩拿到的比傅貞要早，她要更清楚，兩個人就此討論起來。這個故事設定有新意，但還有暗示過於隱晦的毛病，觀眾得到的有效信息不足，揭示真相得到的效果就不如預期。這個劇本有太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但終歸瑕不掩瑜。

傅貞尋思一會兒，說，“吳瑩，把他們的聯系方式給我吧。”

要拍，索性就拍得更好。

微電影的工作人員名單就打印在劇本的封面上，傅貞掃了一眼，導演一欄寫了兩個人的名字。閆妉，邱何也。閆妉同時身兼編劇。

這兩個人的名字，果然新鮮到她從來沒有聽說過。

傅貞躍躍欲試。

傅貞的主動聯系，給這兩位電影學院大三學生不小的驚喜。傅貞提了劇本的修改建議，這兩位甚至主動提出讓她加入到劇本的改寫環節。

傅貞只是個演員，還沒想到過創作劇本，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個有趣的經歷。

推了宋導的片子，傅貞果然沒接到什麽好的電視劇劇本，這個微電影儼然是傅貞生活的一個調劑。甚至因為過於清閑了，她不知不覺投入了更多的精力，甚至被兩位小導演主動加到了編劇名單裏。傅貞玩得可謂不亦樂乎。

她“非禮”杜默知的報道在網上掀了風浪，而這位當事人根本沒那個精力關註。她名義上的經紀人是周文清，這位不出面，傅貞相當於沒有公司的公關團隊。不過，她一向不在乎網上的風風雨雨。更何況，沾了杜默知的光，這次的事紙媒破天荒就沒報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傅貞越過越拮據，吳瑩在小本本上翻了翻，告訴傅貞，她最近最大的一筆收入將來源於尹昌工作室。

宋清的單曲制作完畢，就等著傅貞拍攝音樂錄影帶了！

傅貞有宋清這個關系，早在demo出來的第一時間就聽了全曲。雖然沒看cast，傅貞一猜就猜得出這是宋清獨立詞曲的作品，因為風格和《上京》異曲同工。

拍攝當天，宋清親自開著嶄新的一輛轎車來接傅貞。車可能是家裏新添給宋清的，宋清一臉嘚瑟樣，傅貞忍了忍什麽也沒說。人家父母給親兒子買車，她一個疑似穿越人員操的哪門子心？

傅貞今天倒是真不想壞宋清的興致，她自己其實也是樂呵的。手在宋清肩膀一捏，傅貞又“調、戲”起這位弟弟，“宋大歌手，帶我這個十八線演員飛好嗎！”

宋清的性子在尹昌手下養著，大方了不少，他配合起傅貞，一本正經點頭，“好說。”

傅貞坐在車裏咯咯笑，她今天塗的是紅色的唇彩，伸手便擋住自己一雙血盆大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矜持地抿嘴，收放自如。

笑一笑，十年少。年輕就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劇本是我亂編的，不震撼厚，因為我沒辣麽大的腦洞……你們知道是那麽個意思就好了:)

——小劇場——

杜默知（蹲墻角，畫圈圈）：我到底是不是男主？

作者：啊，不知道啊？我就知道這文絕對女主是傅貞。

杜默知：……

作者：別傷心，你看你都沒有其他競爭對手！

杜默知：……

作者：除了吳瑩！蔡佳！

杜默知（捏著拳頭）：大聲告訴我這是bg好嗎？

作者（捏下巴）：今天的你被我附體了麽？

☆、微電影

傅貞早前拍過幾支MV，對於它的流程與要求幾乎駕輕就熟。反倒是宋清比她要緊張得多。

這個片子是有內容有故事的，女主角是傅貞，男主角還另有其人。傅貞問起來，宋清神秘兮兮說要保密，到了現場傅貞才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男主角要比傅貞年輕幾歲，發型打理得偏向於偶像明星。細長飛揚的眉毛，挺拔堅毅的鼻梁，小巧精致的嘴唇，左眼下邊還有著一顆淚痣。明明是個男人，外貌恨不得比女人還細膩。近看之下，皮膚好到看不見毛孔。傅貞自己就是演員，一眼就斷定這位絕不可能是自己的同行，她也不說話，等著宋清來引見。

宋清可能存了什麽誤會，以為傅貞該要認識這一位的，放任傅貞和這位臨時搭檔面面相覷，及至摒不住了，才出來揭開謎題，“姐，這是金溪，我的好朋友。”

“原來是金溪呀！”傅貞口頭上比起她心裏先要“認出”這一位。那金溪是誰呢？是一位歌手，正是當初宋清“被抄襲”的那首歌曲的演唱者。為了維護公司的利益，不說金溪當初站在那位抄襲者一邊，和宋清關系總是微妙的。奇了怪了，這兩個人怎麽能成為朋友？

傅貞滿心疑惑，又一打眼弟弟那傻乎乎的樣子，想起來他有認哥的“天賦異稟”，交友應該也不算什麽難事。

金溪在音樂屆的閱歷要比宋清豐富得多，他和傅貞順順利利拍完了屬於兩人的鏡頭，反而是宋清由於缺乏技巧，沒能順利完成拍攝計劃。

傅貞作為宋清的姐姐，總願意在事業上幫助他，但想起接觸宋清，就避不開父母，她的內心頗為掙紮。那時渾噩無知，還能在一雙父母前坦坦蕩蕩，但她現在對自己的身份存了疑，怎麽有那個膽量去面對人家的親生父母？

兒女或許能對父母無情，但一雙良善的父母，何至於對女兒的性情大變全無知覺？

傅貞只怕和宋母對視一眼，就會原形畢露了。

她猶猶豫豫，還是慢了一步。本來看宋清和金溪兩位哥倆好，她樂意被晾在一邊，但宋清畢竟不會真的忘記他的“姐姐”。

於是精神稍微松懈的傅貞就聽見她的弟弟倒回來，對著她說，“爸媽讓你回家一趟。”

宋清沒等她的應答，宋丹華和傅昭明確了要她回家，那更似一道通知。

傅貞手心裏滲了一點汗。

對她而言，工作還是比人際關系要簡單得多。

她似乎一直不善處理與他人的交往。

這說的是，作為俞皎的她。

**

尋常人傷心脆弱時會想家，會在記憶裏將自己的家庭美化得溫馨而美好，而傅貞很少有這種需要。

對傅貞來說，她的家，是一道深淵。

說不準什麽時候，宋丹華和傅昭就不再待她冷冷淡淡，而是直接撕破臉來。

她未必沒有對他們付出真心，可首要的，她是個占據了一個年輕女孩身體的無恥靈魂。如果說，從前她不曾明確知曉這一點，憑著直覺在躲避，那現在的她，將要避無可避。

宋清對她越毫無戒心，她心中愧意越深。

宋清沒帶家門鑰匙，傅貞許久沒回家，防盜門已換成了最新款，她的鑰匙沒有了用武之地。

宋清伸手要去按門鈴，傅貞搶在他之前按了下去。

為客該有為客的立場。

來開門的是傅昭，傅貞以往不覺得他有什麽特別，這會兒只覺得白了半數頭發的這位男人，透過老花眼鏡的目光銳利而冰涼。傅貞摸不準是不是她過度的心虛，才有了如此解讀。

傅貞渾無知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個房間還是那麽冷。因它是這一套住所最沒有人氣的一處。

傅貞這回沒有到處亂翻，她是客而不是主人。這裏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秩序，她做任何的動作都是在破壞。傅貞最後在床沿坐下。

宋母最初把這個房間的一切做了規整，是因為知道她的失憶。後來呢？

傅貞已有了答案——宋母想要維持原狀。

傅貞在床上耗了一些時間，聽著宋母回家的動靜，她打開冰箱放下買好的菜，在案板上剁了一會兒排骨。傅貞的房門留了一道縫，因此那些聲響都能入耳。傅貞想，尋常人家，這時候，女兒應該是會上前幫忙的。可她不行。

傅貞最後還是踩了拖鞋，站在廚房門口看宋丹華在油煙裏炒菜。

“這是什麽？”宋丹華留意到她，傅貞便指了指鍋裏，問了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宋丹華翻炒幾下，往鍋裏抖了一勺子鹽，說，“是油菜。”

“啊……是苦的那個菜啊。”“傅貞”不喜歡吃油菜，家裏只有傅昭喜歡。

傅貞在一旁站了一會兒，除非她問，宋丹華從不開口。她上次回家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都是她太心虛。

傅貞很想同宋丹華破罐子破摔。穿越不是她的主觀選擇，雖然她並不想死。

“你呀，站這麽久不知道搭把手。把這幾個菜端過去吧。”宋母朝她露出和煦的微笑，傅貞怔了怔，說，“好。”

飯桌上有宋清活躍氣氛，其實還沒有那麽難捱。傅貞搜骨刮腸講了劇組的幾個趣聞，被宋母八卦地問了問杜默知的近況。

一切看似都很正常。

**

微電影的劇本已經完成，傅貞充分利用自己的人脈，把主題曲制作交給了宋清，至於化妝，正好蔡佳這陣子不接活，就被她拉到了現場。兩位小夥子都不認得蔡佳，倒是看過傅貞的網劇，傅貞一趁空就對蔡佳偷偷地笑。

蔡佳是真大手，現在的她，不過是個小蝦米。蔡佳和傅貞都是沒有架子的人，閆妉是這裏邊占了主導地位的人，他們仨就都聽他的意思，一點一點把棚子給布置起來。

閆妉不是就動動嘴那種人，有難度的事都是他來辦的，除了租來的道具，沒法弄來的他都是自己花時間做的。這些不是閆妉主動說起，是蔡佳問了，他說了。

場景雖然簡單，閆妉和邱何事先布置了，但實話說要還原女主的住所，絕非是便宜的差事，但他們倆完成得很好。閆妉似乎很有財力，傅貞想象中的劇組窮酸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傅貞還頗為失望。殊不知，困境激發人的潛能，不失為有趣的體驗。

她從前做演員就到不通網絡的山村工作過，水電每天都有限額，劇組拍戲是和整個村子的人協議的。劇組幾乎不拍夜戲，因為劇組的設備運營會給村子的電網帶來運載帶來壓力，他們拍戲村裏人就用不上電了。用水也是個問題，俞皎愛幹凈用礦泉水每天擦一擦，後來采購跟不上，跟著其他人一樣每天臟兮兮的，一樣熬過來了。

結束拍攝時，挺有成就感。殺青宴是和全村人一起吃的，俞皎和導演場務其他工作人員一個個碰了杯，心頭淋漓酣暢。

傅貞沒發覺，她已開始頻繁認可自己是俞皎。那種混淆也許從來就不存在，她只是不想面對現實，而她的逃避讓自己立場愈發覆雜微妙。

此刻的傅貞，被工作吸引了大半的心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花了兩個小時勉強準備就緒，沒有團隊，傅貞面對的又是從無經驗的學生，她一句抱怨沒說，免得打消他們的積極性。

傅貞萬沒有想到，蔡佳這裏卻出了狀況，她忘記帶她逢出門必帶的化妝箱。

拍的是二十分鐘的微電影，男演員是表演學院的學生，和傅貞同框的鏡頭不多，他獨幕的部分早就完成了，重點是傅貞的拍攝。片子不長，閆妉租了一天的棚子，他個人的想法還是天真了，想不到實際拍攝會有諸多的狀況。就是他願意續借，這裏卻早就被人預訂了。

邱何也有些著急。他當然不是這會兒才著急，而是這天一直就焦躁。

蔡佳有自己的助手，她的助手卻沒有她的房間鑰匙。蔡佳恐怕得自己回家一趟，這一耽擱耗費的都是錢。蔡佳淡定得緊，打了個電話就回來安穩坐著。傅貞猜不出來她究竟怎麽解決，趁兩位小夥閑不住又去布置現場，她偷偷問蔡佳，“你的新助理，很靠譜嗎？”

傅貞印象裏，蔡佳可公私分明，不愛把助理帶回家裏的。

傅貞其實有了點八卦心思，沒那個臉皮追問而已。

蔡佳朝傅貞搖搖頭，意味深長笑了笑。傅貞心裏毛起來，她忍住了沒對蔡佳動手動腳的，說，“別笑嘛。”

笑得她心慌。

然後呢，她就聽見那邊窸窸窣窣鼓搗道具的閆妉和邱何也忽然鬧出來了一陣大動靜，傅貞看過去，就見著那兩人表情挺呆滯。過一會兒，就跟機器人被打開開關似的，閆妉率先開口，咬字還有些磕巴，“杜……杜老師？”

電影學院老師裏有姓杜的，似乎沒什麽稀奇，指導老師來現場還挺負責。傅貞回頭一看，她臉一僵，也有點傻裏傻氣的。

哎，真是杜默知呀？

杜默知西裝革履，正經地可以直接參加晚宴，他平時不這麽打扮，約莫是哪個拍攝現場趕過來的。手上，提著蔡佳專用的化妝箱。粉色的化妝箱，他一臉正氣拿著。蠻好笑。

傅貞扭頭去看蔡佳，總算懂了蔡佳之前不肯明說的意思。是要撮合她與杜默知多見面啊？

再想想，蔡佳似乎一直是這麽幹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微博上說廣電禁姐弟戀了……服氣得不行

☆、參演

“哎，你好。”杜默知老成地應下了“老師”這一頂大帽子，令傅貞吃驚的是，杜默知和這位閆妉似乎不是頭一回見面。閆妉見著杜默知打了雞血的模樣，不亞於自己那傻傻的弟弟。

杜默知看出了傅貞的詫異，抽空解釋了一句，他呀，之前去電影學院做過演講。

杜默知這一說，傅貞就想起來了，之前杜默知的演講稿還發給她修改過呢。

她又一次承認了自己是俞皎。

這一回她意識到了，所以微微嘆了一口氣。

有杜默知來，拍攝就更上了正規。蔡佳這邊在給傅貞化妝，那邊杜默知領著那兩位侃侃而談，多數在講授他所知的一些相關經驗。杜默知雖然不是導演，可他和導演胡平是好友，《不法之徒》的拍攝又是他費心費力，所以指點幾句都能說在點上。

傅貞是個專業演員，但有杜默知在一邊分她的心，一開始她表現失常了。演戲時，畢竟不好藏太多的心思。

擁有雙人記憶的傅貞，職業素養要更上層樓，她以前沒拍過這樣小的制作，投入以後也樂在其中。就是盡演員的本分，簡簡單單，也容易得到滿足。

“等等。”

杜默知忽然開口，幾個人都不解地看著他。閆妉搔了搔頭皮，問，“杜老師，有哪裏不對嗎？”

傅貞這時候覺得，有杜默知在，不是那麽好了。閆妉和邱何也是有主見的小孩，只是有了杜默知這個更有經驗的人在，不知不覺就以他為中心。這樣對他們自己的提高能力不是好事。

杜默知總是有分寸的，除了偶爾做幾個提示，並不喧賓奪主。他走上去，揀起花瓶裏的一枝花，說，“她既然是一個多情的機器人，應該懂得浪漫。這裏，不如再設計一個細節，更凸顯她的“人性”。”

杜默知摘下一片白色的水仙花瓣，放到傅貞手心。

白色的花瓣帶了幾滴露水，襯上傅貞細膩的肌膚，無情似也多情了。傅貞攏了攏手指，把它擱在桌上，笑了笑，“不錯。”

片子最終是圓滿結束，邱何也興奮地一拍手，“咱去聚餐吧！”

閆妉看他一眼，蔡佳跟著看他一眼，邱何也氣勢越來越弱。傅貞出來圓場說，“一天拍攝，大家都辛苦，改天不是更好？”

“好好好。”邱何也為提出這一個“糟糕”意見而尷尬萬分。好在他有一個好的合作夥伴。閆妉及時出來替他解圍，給了傅貞他們仨決賽的門票。

“起先擔心能不能最終入圍，但有幾位的幫忙，自信多了。到時學校的微電影決賽，希望你們都能到場。”閆妉拉著邱何也作了個揖，禮節鄭重。

他們倆個不善言辭，但稍一接觸就能摸清他們的性情，況且杜默知和傅貞對待新人從來都是寬容寬限的。杜默知接過閆妉的票，遞給蔡佳、傅貞，說，“存一下我的號碼，要是拿了獎，我來請客。”

“真的呀！”到底是少年心性，杜默知一許諾，就忘了擺出懂事的樣子，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杜默知回頭看了傅貞一眼，“要是傅老師願意去，我就請你們去燕客。”

燕客……那可是燕京市頗負盛名的傳統餐館，吃個飯恨不得從一個月前開始預約排號。杜默知還真是大手筆。感覺到膠著在自己身上的幾道視線，傅貞只有抿嘴一笑，“我當然去。”

**

蔡佳坐了杜默知的車回去，傅貞和閆妉說了會兒話，在路上招了輛出租車。

閆妉看見了，小跑過來，“傅貞。”喊完紅了臉，及時改口，“傅老師，我開著車來的，送你吧。”

傅貞搖搖頭，下意識露出長輩般的笑容，“謝謝，我已經攔到車啦。”

她可不需要艷、遇。她什麽都可能做，唯獨不大可能順暢甜蜜地戀愛，要不然她也不會避著杜默知。

他喜歡她。沒人會比他更喜歡她，也沒人比他更藏得住。

喜歡本來不是件壞事，但你不說，我不說，就成了一件不好談起的事。

傅貞很少一個人在晚上回公寓，時間晚了，門房都睡著了。傅貞篤篤敲著門，怪不好意思得把守門的保安給喊起。人家沒和她見過幾面，印象是深的。一邊操縱著電動門，一邊和她寒暄起來。

“你呀，是個演員吧。演員住我們這個小區的還真有幾個……”

傅貞本不大有心情來聽他的喋喋不休，出於禮貌嘴上應個不停。沒忘記給他道了謝，又尋思起來，是不是得給這位門房送些酒禮。早出晚歸的日子，日後恐怕還不少，雖然保安做著他的本分，但她也有她的回報就對了。

小區裏路燈還亮著，但綠化帶深處還是黑漆漆的，傅貞稍微有些夜盲，看不大清楚。那些灌木叢，有的她能看出一張張詭異的人臉來。夜色對有些人來說可愛迷人，而對傅貞，卻有些避之不及。尤其今晚，她渾噩的腦子每每生出不像樣的恐怖畫面來。

或許有她曾經看過的恐怖片影子吧。對膽小的人而言，少要接受不良的心理暗示，對自己的身心是有裨益的。

沒幾層樓，傅貞就沒坐電梯，一層層爬上去。這陣子不怎麽忙，她不曾松懈於身體鍛煉，及至站在自己房門口也沒有絲毫的氣喘籲籲。

她沒回來，吳瑩自然也沒睡。一按門鈴，吳瑩戴著浴帽，裹著浴袍濕噠噠給她開了門。傅貞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十點了。

傅貞坐在沙發上，按開電視機，一邊說，“你今天睡這麽晚。”

“我不是猜到你沒帶鑰匙嘛。”吳瑩一努嘴，鑰匙就安安靜靜躺在茶幾上邊。

傅貞出門急了還真忘了。

傅貞出門一趟，對著傅貞左一打量右一打量，突然問，“貞姐，你怎麽啦，不高興？”

傅貞愕然，楞了半天說，“沒有啊。”她一路上並沒有考慮什麽心事，什麽也沒想走上來的，有什麽高興不高興？

但事實是，她不高興，被吳瑩看出來了。

“對了。”傅貞岔了話題，“”今天學生給了我微電影比賽的入場券，忘記給你要了。你要去看嗎？”

吳瑩撒嬌似的搖了搖傅貞的胳膊，“我是你的助理，當然要去。”

今天傅貞沒帶她，主要還是因為她有輕微的感冒癥狀，勒令她在家修養了。所以，吳瑩睡得晚，傅貞才會驚訝的。明天沒什麽通告，吳瑩大可以睡到日曬三竿，她想了想就不責怪她了。

“那是。”傅貞捏了捏吳瑩圓潤的小臉蛋，吳瑩比她小了好幾歲，平時跟著她一起做護理，皮膚摸起來滑膩膩，特別舒服。

“對啦。”吳瑩一激靈，用獻寶似的語氣說道，“宋導說，之前那個劇，請你客串呢。”

傅貞眼前一亮，捏起吳瑩來更帶勁了，“真的？”

傅貞在定妝之後推了宋導的戲，基本屬於作死，外界肯定是以為她出了什麽幺蛾子被請退的，而不會認為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傅貞幾次試鏡都感覺到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約排擠，只能是自我催眠，想這幾個角色和她的形象不甚相符。她這是發揚阿Q精神，現在有宋導主動遞過來一個臺階，傅貞不免受寵若驚。

宋導要傅貞出演的相當於一個背景人物，是劇中女主角最喜愛的一個歌手。女主時常聽她的歌來鼓舞自己，在受傷仿徨時會去參加她的個人演出，甚至後來，男女主角的感情深華，也有這個角色的用武之地。宋導對傅貞可說是非常照顧了，謠言自然會不攻自破。

這個時間點，宋導多半睡了，傅貞在微信上道了謝，才有心情在冰箱裏找東西填飽肚子。跟著要洗澡，折騰完怎麽都十一二點了。

晚睡對皮膚的傷害最大。拍戲時本來就容易熬夜，甚至連著十幾天不能睡一趟安穩覺，俞皎對個人的作息控制一直是很嚴格的。

好在，現在的她，還很年輕。

**

杜默知帶著蔡佳穿越了大半個城市，卻沒有送她到家，而是停在了一間會所。燈紅酒綠，一向不合他們的胃口。

“一起？”杜默知在車童引導下停好了車，轉頭問副駕駛位上的蔡佳。

蔡佳捂了捂嘴，“我嫌惡心，你自己上去。我等你就好。”

“惡心……”杜默知喃喃，有些晃神。他想，俞皎初時發現蔣成的這個“愛好”，大概也是要惡心的吧。蔣成的取向不幹任何人的事，可他自私又殘忍，非要剝奪與他原本毫不相幹的俞皎的幸福。

俞皎啊……杜默知瞇起眼似乎在回憶。那真是個對事業有超乎尋常的敏感度和野心的女人，但她的精明也只到工作為止。沒有幾次戀愛經歷的她，哪裏識得破旁人的處心積慮，用戀愛做陷阱啊。

杜默知為了和一個人見面，特地弄到了這家會所的高級會員卡。這個人收了他的錢，今天在這裏只等他一個人。杜默知在攝影棚就接到了好幾通電話，他把電話調到了靜音模式。

會所裏邊的光線暗沈，色調偏於暖黃，杜默知在服務員的引導下找到了自己定下的包廂。包廂裏k歌機調到了原聲，陰影深處坐著一個人，他捧著話筒，把自己不好聽的嗓音藏在歌曲原聲底下。

杜默知走過去拔掉k歌機的電源開關，在那人對面坐了下來。他難得如此的嚴肅、陰沈，

“蔣成婚姻存續期間的交往對象是你，把你了解的，關於蔣成的一切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後邊才有我想寫的東西，當然我可能寫的不好……

☆、導演

坐在陰影裏的人，噴了香水，身上的氣味遠比他這個人存在感明顯一些。他站起身，燈光從他臉上掠過，杜默知匆匆一眼，只能看到他稍顯變形的五官。杜默知轉過身找房間裏的照明燈開關，那人著急喊了他一聲。

“杜老板，別開燈。”

杜默知想從他這裏得到消息，就遂他的意，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他在男人身側的沙發坐下，道，“你知道什麽快說吧。說得多，報酬也多。”

杜默知放在西裝褲口袋裏的手悄悄按了按錄音筆。杜默知的演員生涯裏，出演過律師警察這樣尋求真相的角色。劇本不單是天方夜譚，藝術取材現實，起碼，他懂得收集證據。杜默知在黑暗中微微勾了勾唇，對面的人眼尖得很，“嘖嘖”了兩聲。

“到底是演員，笑起來還真好看。”

能用錢收買的人，杜默知很放心，但對方比他想象中要麻煩一點。杜默知兩次表達了來意，對方都找著由頭岔開了。杜默知不自覺又用手指叩起了茶幾，說，“不肯入正題，你是不想要酬勞了？”

“要要要。”男人帶著媚笑，疊聲喊道，趁勢身子便往杜默知湊得近了些，杜默知因此能看得清男人的真實相貌。瘦小的臉上長著成龍的標志蒜頭鼻，小眼睛濃眉毛，下巴上還冒了顆晚來的青春。杜默知情不自禁皺了皺眉頭，“名字，性別，年齡，職業。”

男人似乎在岔開話題這一項得到了非同尋常的樂趣，這下是掩著嘴笑的，“呦，原來是杜警、官呀。”

“再廢話下去，我會讓你見到真正的警、官。”桌上有好幾瓶啤酒，杜默知拿起來，不太熟練地拎起一瓶砸在墻上。玻璃碴子四濺，有幾塊落在男人臉上，又順著衣領往他衣服裏頭落。杜默知好整以暇，看著蒜頭鼻站起來又蹦又跳。

杜默知油鹽不進，這一位終於放棄。在他這裏，杜默知和金錢是同樣誘惑的，前者已經沒有可能，那就該好好把握後者。

“好。”他的聲音正經起來，除了比一般的男人尖細了一些，一點聽不出之前油腔滑調的感覺。內容還免不了有那些沒營養的調笑。杜默知耐著性子聽，偶爾提問。

“我的名字，段樓天。你不知道我是誰不會找我對吧？”“性別，這個還用說？女人都說年齡是秘密，對我來說，一樣。”“至於職業，我什麽都做，就是不做正式的工作。想玩就玩不是很好？杜老板你沒法像我這麽逍遙，對吧？好端端想起兩年前的命案，杜老板夜間相當寂寞呀。”“我和蔣成啊，在一起三個月，算是我遇見比較摳門的，所以……”“杜老板有沒有想過，和男人交往？”“……”

要從段樓天大段的口水裏提取有用的信息，不是件容易的事。杜默知第一次發現他遠遠沒有自己想象中來得沈著穩重，如果他不是守法公民，會比較願意把段樓天綁起來單方面拷、問。段樓天走後，杜默知要了一杯加冰的啤酒，用手捂著一直坐到了冰塊融化成原來的一半大小。杜默知看一眼手表，淩晨兩點。

等杜默知坐回車上，蔡佳已在車上睡著了。車裏開著空調，溫度很低，杜默知關掉空調，開了車窗。杜默知摸出車上儲物格子裏的打火機，又翻來覆去找東西，動靜不小。蔡佳醒過來揉著眼睛，見到身邊的他，問，“知道什麽了？”

杜默知把打火機放在口袋裏，朝蔡佳搖搖頭。他的臉色幾乎和蔡佳一樣難看。

段樓天是個油滑的人，杜默知給了他三千的回報，或許是因為他只需要這三千塊。也就是說，要想從段樓天那裏獲得消息，和擠牙膏不相上下，更糟糕的是用量都掌握在段樓天手上。杜默知已默認段樓天這一條路不通暢了，他並不擅長與段樓天打交道。

杜默知揉著太陽穴，努力分析他所掌握的有效信息。

按照段樓天的說法，結了婚的蔣成手頭不寬裕，所以他們的關系三個月就終止了。蔣成的交往對象從不間斷，但是俞皎死後那個月，他沒有和任何人保持肉、體關系。杜默知一直相信蔣成是別有用心，但蔣成的用心究竟是什麽，他還沒有得到明確的線索。是為了錢嗎？蔣成和俞皎結婚的時候事業雖已顯出頹勢，但蔣成隱隱是在俞皎風頭之上的，蔣成的個人資產只有比俞皎可觀。他出了什麽問題會覬覦起俞皎的財產？得到俞皎的遺產，蔣成的經濟狀況並沒有改善。少說有幾千萬，蔣成要花到哪裏去，才能連水花都沒有一個？

杜默知和段樓天見面的TAYA會所，不僅是蔣段第一次見面的場所，還是蔣成幾乎每個星期固定會去的地方。在段樓天頻繁的暗示下，杜默知已看出來，TAYA來來往往的人員表面上有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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